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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2月26日：在Chicomoztoc(一)
引子： ”Chicomoztoc没有天空——只有钢铁。 千米高的通风塔如巨剑刺向地壳穹顶，喷吐着硫磺与锕系元素混合的毒雾；纳米锻炉的烈焰在五公里宽的环形熔炉中翻滚，将矿石与野心一同熔铸成战舰的骨架。在这座由人之领遗迹改造的钢铁坟墓里，每一寸空气都在灼烧着肺叶，每一束霓虹都在监视着叛意。“ (选自《Chicomoztoc游记》,[未知] 匿名，C+88年版) …… …… ……
一.赴会 “——真的要去吗？”
“没得选！” Ironhelm的左眼义瞳闪烁着冷光，舷窗外那颗巨大的暴风眼倒映在机械虹膜中，像一颗凝视着他们的诅咒。“我们非去不可。”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这不是谈判，而是拖延。如果我们拒绝，霸主就能以‘违抗和约’为由直接开战——到那时，大远征的筹备会被打乱，我们在英仙座的外交立场也会彻底崩盘。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们先撕破了和平！”
Syne Patrocilln猛地踏前一步，装甲靴撞击金属甲板，发出铿锵的回响。“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Ironhelm斩钉截铁地摇头，“只能我一个人去。”
“你疯了？！” Patrocilln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Molina在会谈现场埋了伏兵怎么办？难道你会觉得霸主他们真的会和我们好好和谈？！”
“正因如此，才更要让他们看见‘诚意’。” Ironhelm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只要霸主还没公开宣战，这场戏就得演下去。” 他迅速转向其他几人，语速快得像在发布战场指令：“Patrocilln、Tide，你们立刻前往我们与速子科技的联合指挥部备战。如果霸主突袭，你们就是第一道防线。Fucast——” 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人身上，“你秘密潜入Chicomoztoc星系，联络‘隼’的起义军。记住！你的这次行动要求绝对隐蔽！”
Fucast皱眉：“光靠Patrocilln和Tide，能指挥得了整支联合舰队？”
“当然不能。” Ironhelm的声音陡然锐利，“但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隼’的起义军是我们唯一的先手优势，而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成为插进霸主心脏的刀。”
Fucast还想争辩，却被Ironhelm厉声打断：“没有‘但是’！——立刻行动！”
Ironhelm的“统治者”级巡洋舰在“复兴航道”上静静滑行。
窗外，重力井如幽灵般漂浮在超空间的无垠虚空中，每一颗都泛着幽幽紫光，像是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随手抛掷的弹珠。而在这些“弹珠”的深处，镶嵌着色彩各异的星球——蓝色的是由水、氨和甲烷组成的巨行星，红色的是遍布熔岩的火山行星、黄色的是被二氧化硫气体笼罩的剧毒行星，而散布其间的，则是镶嵌在幽暗背景上、耀眼夺目的恒星……它们沉默地悬挂在超空间的帷幕上，就如同琥珀一般。
自大崩塌撕裂星门网络以来，超空间航行便成了维系英仙座各星球联络最后的血脉。而“复兴航道”——这条由前任延续体计划议长Starforge亲手铺设的贸易航路，至今仍是英仙座最安全的航线。航道沿途布满了执法哨站，任何海盗或叛乱者都难以染指，以至于在霸主政变后的数十年里，这里依旧商船如织。
——这条航道，是Starforge留给英仙座最后的遗产，也几乎是英仙座公民对人之领时代最后的记忆。
Ironhelm伫立在舷窗前，右眼的机械义瞳无声运转，将远方一片瑰丽的星云解析成冰冷的数据：超新星残骸，年龄53亿年。
53亿年。
人类的历史不过250万年，文明的火种仅燃烧了3000年，而踏入星海，更是短短800年前的事。可就在这弹指一瞬的时光里，人类却缔造了人之领——那个将足迹烙印在24个河外星系的伟大政权。每当Ironhelm想起那面由二十四颗星辰组成的旗帜，他的血液便如超新星般沸腾。
那是他誓死捍卫的理想。
也是他此行的赌注。
舰船导航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舷窗外，Chicomoztoc星系的重力井已近在咫尺。
"——飞船已进入Chicomoztoc星系防空识别区。"
"应答器已开启。"
"敌我识别码互通成功，编号CC-2400150093，已获得通行许可。"
"人之领信息芯片验证通过——欢迎回到Chicomoztoc，Ironhelm议长。"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静电杂音，随后，霸主纠察船的管制员接入通话："Ironhelm先生，二号星港Ⅲ号泊位已授权，航道净空，祝您航行顺利。"
Ironhelm的机械义瞳微微收缩，将导航数据投射在视网膜上。巡洋舰调整姿态时，重力井的紫色光晕在观察窗上拖曳出梦幻般的光痕。当舰首对准那颗被工业雾霾笼罩的沙黄色行星时，他突然想起历史档案里记载的Chicomoztoc：
“作为该区域首批被殖民的行星之一，Chicomoztoc 被选为工业中心，拥有巨大的纳米锻造中心。在被发现时，只有一个边缘的地球化候选者，快速的早期工业使大气层被复杂的硫化合物、有机物精炼副产品以及令人担忧但可控制的锕系元素粉尘所窒息。“
(选自《英仙座维基百科》,C+85年版本)
飞船刺入大气层时，舷窗外泛起橙红色的等离子焰流。当灼热的光芒散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直径超过两百公里的巨型地穴入口，边缘排列着数百台巨型通风塔，正将地下城污浊的空气泵向地表。这些千米高的钢铁森林喷吐着黄褐色的烟柱，在稀薄的大气中形成诡异的冠状云。"统治者"级巡洋舰沿着导航信标缓缓下沉，地穴内壁密密麻麻的钢结构逐渐清晰。数以万计的蜂窝状居住舱镶嵌在岩层中，每个舱体外都延伸出蛛网般的空中走廊。更深处，数百层人造平台像地质沉积般堆叠，每层都闪烁着霓虹广告与全息投影的冷光。
"听说人之领在修建Chicomoztoc 时用纳米机器人蚀刻了整个地壳。"副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整颗行星挖成了蚁巢。"
Ironhelm没有回答。他的义瞳正在捕捉更多细节：横跨地穴中轴的超级穹顶像倒扣的玻璃碗，内部漂浮着行政区的空中花园；沿着弧形岩壁修建的立体交通网中，磁悬浮列车如同发光的珍珠项链；而在最底层，暗红色的熔岩管道如同血管般蜿蜒，为城市提供着近乎无限的地热能源。
降落时的震动惊醒了他的沉思。舱门开启时，混杂着机油味与电离空气的温热气流扑面而来。Ironhelm眯起眼睛——在星港的穹顶之上，第十四战斗群的军旗正在人造气流中猎猎作响，那只刺绣的雄鹰仿佛正用眼睛俯视着每个入境者。Ironhelm站起身，外骨骼自动调节了应力指数，抵消了Chicomoztoc的相对较大的重力。但他的肌肉仍能感受到这颗星球的拉扯，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他环顾四周。星港依旧繁忙，装卸机械臂挥舞，货柜堆积如山。
没有人迎接他。
——赌对了。霸主根本没料到他会来。
几分钟后，一名霸主义务外交官才匆忙赶到，额角还挂着汗珠。"抱歉，Ironhelm先生，"他微微欠身，"霸主内部筹备庆典占用了太多人手，我们没想到您会……如此迅速地响应邀请。"
Ironhelm冷笑："派个外交官来接我？看来霸主是把我当外人了？"
"实在抱歉，只是其他官员都在——"
"筹备什么庆典？需要整个政府停摆？"
外交官咽了咽口水，拉开黑色迎宾车的车门："请上车吧，议长。至高霸主Molina正等着您。"
二.地下城 车辆驶离星港，钻入地表之下的巨型隧道。正如《英仙座维基百科》所记载的一样，Chicomoztoc的大气较为稀薄。人类只能龟缩在这座钢铁坟墓中，依靠制氧机苟延残喘。车窗外，建筑如倒悬的钟乳石，从穹顶垂落。而在这片钢筋森林的中央，一座尖塔般的结构刺向地心——"管理综合体"，霸主的行政中枢。
"那是什么？" Ironhelm指向尖塔。
"Alpha级AI核心的居所，"外交官语气平淡，"它负责统筹全城能源分配、财政运算……以及，监视每一个公民。"
Ironhelm瞳孔微缩。Alpha核心？ 霸主居然已经能够自主制造Alpha核心了？
外交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别误会，这不是我们造的。"接着他又像是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说起来，议长先生，您觉得余晖那些冰冷的机器造物，是否也配得上‘生命’二字？我们最近的科技审查队在‘破碎之环’星域打捞时，可是在它们的旗舰残骸里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一颗完好无损的Alpha级核心。真不知道速子科技给他们塞了多少好东西，才能让它们进化到这种程度。”
——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Ironhelm沉默。霸主在告诉他：速子科技是叛徒，而与他们结盟的人……同样是叛徒。
他暗自庆幸。还好那份盟约尚未公开，否则此刻，他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迎宾车的悬浮引擎发出轻微的嗡鸣，载着他们在Chicomoztoc的主干道上行驶。透过单向玻璃，Ironhelm看到这座地下奇迹最真实的模样：十二车道的主干道两侧，全息投影的广告牌正在播放霸主宣传片。画面里湛蓝的海洋与明媚的阳光，与车窗外灰蒙蒙的金属峡谷形成荒诞的对比。街道上方的立体广告牌之间，粗大的通风管道像蟒蛇般盘踞，每隔百米就有过滤器的指示灯在闪烁。
"那些蓝灯是空气质量监测器。"外交官注意到他的目光，"当CO₂浓度超过800ppm时就会变红——不过最近十年它们就没绿过。"
车辆驶过商业区时，Ironhelm看到人行道上的行人大多戴着简易呼吸器。几个孩子蹲在霓虹灯下玩耍，他们手里的全息玩具投影出早已灭绝的海洋生物。更远处的广场上，一座残缺的人之领纪念碑被改造成了饮水机，基座上"为了更美好的明天"的铭文正在滴水。当车辆行驶到一座立交桥时，整座城市的剖面突然展现在眼前：最上层是霸主的行政区和军官别墅，阳台上甚至种植着真正的树木；中层是商业区和中产公寓，密密麻麻的窗户像蜂巢般整齐；而最下层......只有裸露的管道和闪烁的应急灯，偶尔有穿着工装的影子在黑暗中移动。
"我们称这种城市结构为'三明治结构'。"外交官轻笑一声，"每个零件都在正确的位置。"
当车辆接近地穴中心时，空气开始变得灼热。纳米锻炉的轮廓从热霾中浮现时，Ironhelm的义瞳自动调低了感光度——那个直径五公里的环形结构太过明亮，仿佛有人在地底囚禁了一颗微型恒星。这座工业巨兽撑起了整座地下城，它的炉腔喷吐着地狱般的烈焰，热浪扭曲了空气。一条百米深的护城河环绕着它，河底密布冷冻剂管道，如同为恶魔输血的血管。通往锻炉核心的唯一路径，是一条军方管控的货运通道，周围防空炮塔林立，火力网密不透风。
"壮观，不是吗？"外交官指向车窗外，"它每天能吞噬一座山的矿石，吐出足够建造太空电梯的纳米材料。"
Ironhelm看到数百条输送带正如朝圣般通向锻炉，满载原材料的货运无人机组成发光的河流。更惊人的是环绕锻炉的冷却系统：十二个巨型塔楼喷涌着液氮瀑布，蒸汽在接触锻炉外壁的瞬间就被电离成等离子态，形成不断变幻的极光帷幕。
"那些冷冻塔。"外交官顺着他的视线解释，"我们称之为'静脉'。没有它们，整个地下城早就变成烤箱了。"
车辆突然转弯，将这座工业奇观甩在身后。当视线重新清晰时，造船厂的轮廓从黑暗中浮现——而在无数脚手架与工程机械的中央，某个流线型的黑色巨影正在等待。它的装甲外壳上，二十四星旗的徽记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到了。"外交官打开车门，热浪裹挟着金属气息扑面而来，"霸主阁下正在'至高'号上等您。"
三.宣言 "Molina阁下，Ironhelm议长到了。"
侍从的通报声刚落，造船厂外就传来引擎熄灭的嗡鸣。Molina轻轻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让猩红色的将官绶带垂得更笔直些。当她推开合金大门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微笑。"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Molina的声音像掺了蜜，大步走向正在环顾四周的Ironhelm，"三年零四个月又十六天——议长先生，您终于舍得离开Storage的疗养院了？"
Ironhelm的机械义瞳微微收缩。对方连他离去的具体天数都记得如此清楚，显然早已摸清他的行踪。他伸手握住对方递来的手掌，触感冰凉如金属。"老人家需要人照顾，"他嘴角扯出礼节性的弧度，"毕竟我们可是同年加入公正理事会，还是同年进冷冻仓的。"
"多么令人感动的战友情啊！"Molina夸张地感叹，指甲却在他掌心留下几道几乎察觉不到的压痕，"有您这样的领导者，人之领何愁不兴起？"
刺耳的机械轰鸣突然从头顶掠过。Ironhelm抬头望去，视线被那贯穿天地的巨构建筑所攫取——太空电梯，这座连接行星地表与轨道的钢铁通天塔，正以近乎傲慢的姿态刺入Chicomoztoc稀薄的大气层。电梯的基座扎根于工业区的核心，占地数十平方公里，如同一座由合金与混凝土浇筑的钢铁神殿。八组巨型缓冲支柱深深嵌入地壳，表面覆盖着散热鳍片，在高温下泛着暗红色的微光。基座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电磁加速环，每当有货舱升空或降落时，这些环形结构便会亮起幽蓝色的等离子弧光，将空气电离出刺鼻的臭氧味。一根根直径超过百米的碳纳米管缆索从地基延申而出，直至抵达Chicomoztoc同步轨道上的轨道要塞。这座太空电梯正是霸主工业力量的终极象征——它每日吞吐的物资足够建造半艘巡洋舰，而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横贯天地的宣言：
“——霸主仍掌控着星辰。”
突然，Ironhelm的义瞳瞬间锁定了太空电梯基座附近一个正在被电磁加速环点亮的巨大货运舱。舱内，那狰狞的、标志性的龙骨轮廓——正是“攻势”级战列舰的脊梁！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椎。骨架？这意味着……
Molina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听说您对我们的阅兵计划很感兴趣？"不等回答就继续道："四十周年庆典只是个开始...是时候用炮火让速子科技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之领的铁律了。"说完，Molina便领着Ironhelm进入了这个造船厂的内部。
进入造船厂，第一眼便看见八千名霸主军官组成的方阵正在行进，他们的制式军靴每次落下都让大地微微震颤。当方阵停止时，八千双军靴同时踏地的巨响在巨大的穹顶下反复回荡，震得高处的钢梁嗡嗡作响，连带着几缕陈年的金属粉尘从缝隙簌簌落下，在聚光灯的光柱里短暂漂浮。Ironhelm又环顾四周，在造船厂直径两公里的球形穹顶下，数十台龙门吊像机械蜈蚣纠缠在一起。
Ironhelm的义瞳自动锁定了一个战列舰舷侧的徽记——被二十四颗星环绕的鹰隼。
Molina笑着对Ironhelm说道：“议长先生，我隆重地向您介绍，这是霸主自主生产地第一艘十四军团型‘攻势’级战列舰地最后一块零部件，它即将被送上太空电梯，并在太空中完成最后地拼装。”
自主生产？！！这绝非简单的遗迹修复或逆向工程。这意味着霸主的战争机器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枷锁，拥有了自我复制、自我膨胀的能力。Ironhelm此前预估的战争倒计时，已经被Molina这骄傲的宣言宣判错误——战争必定会比他预料中来得更早。
此时，Molina突然转过身去，面向那八千人地方阵，振臂高呼：“为了人之领！”
台下忽然爆发出整齐的踏步声。“为了人之领！”八千个喉咙迸发的声浪震得脚下的金属网格都在颤抖。
“为了霸主的永恒统治！”
“为了永恒统治！”
声浪如同实质的拳头，反复捶打着巨大的球形空间，在钢梁和管道间撞出令人心悸的回响。Molina陶醉般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狂热的能量吸纳入体。她缓缓抬起手，并非压下声浪，而是如同指挥家般让这轰鸣持续了片刻，才优雅地转向Ironhelm。脸上的狂热稍稍收敛，换上了一丝掌控全局的、略带残忍的笑意。她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杯冰镇啤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Ironhelm的手套上。
“敬人之领的荣光，”她将自己的酒杯与Ironhelm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却锐利如刀，“敬我们亲手锻造的利刃，以及……它即将为英仙座带来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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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7 18:02:24
